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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賣符號的人。彩券給人夢想成真、一夕致富的希望,但機會極為渺茫,符號讓人有暫時滿足的機會,無論那滿足點是如何短暫。符號的追求是代表正面積極的強迫症之源頭。低階的普羅必須不停工作以求生存,高階的普羅也要加班以獲得更好的生活品質──亦即符號之購買。布爾喬亞則以購買世界上所有的無用之物表現他們對財富的棄絕與厭惡,然後因為失去的財富而更積極賺錢、加速經濟發展。

雖然這世界有布爾喬亞也有普羅,但沒有真正的窮人與富人。口說無憑,關於這點,有位智者就曾經證明過,他的論證是這樣的:
1. 一個人不需要追求他原本就有的東西
2. 真正的富人不需要追求財富
3. 目前看來,富人都在追求財富
4. 所以,沒有真正的富人

另一方面:
1. 一個人不需要追求他原本就有的東西
2. 真正的窮人原本就是窮的,不會變得更窮
3. 目前看來,窮人一直變得更窮
4. 所以,沒有真正的窮人

既然沒有富人也沒有窮人,這便初步達到人類文明千萬年難得的經濟平等。在這個古往今來最公平、最沒有擾亂社會祥和秩序的左派的太平時代裡,普羅與布爾喬亞的差異似乎僅在於工作時數所選用的進位法。就像古代的公制與英制存在著某個絕對公平的轉換關係,先進的布爾喬亞使用二進位,普羅使用古代的十進位,這一切看來的確是再合理不過了。

遠古傳說,普羅和布爾喬亞是合為一體、沒有分別的。這種田園牧歌似的狀態雖然美好,但是生產力低落,所以醫生們想到,如果能把一個人像多細胞生物那樣切開成許多人,那麼生產力一定倍增。所以大家都做了手術,把最好的留下,其他切成許多小塊。這最好的跟許多小塊在手術後又各自長出手腳,最好的成了布爾喬亞,其他則是普羅。比例上至少要一百個普羅才能造出一個布爾喬亞,布爾喬亞需要最多養分、陽光、空氣、水。由於這血緣的緣故,所以每個布爾喬亞都愛普羅,就像每個普羅也愛布爾喬亞一樣。

布爾喬亞的愛是嚴厲的,他不倦地激發每個普羅的內在潛能,追求卓越──那包括工作上智力的切磋與體力的鍛鍊,他使普羅不致染上好逸惡勞與眼高手低的惡習。

相對的,普羅對布爾喬亞的愛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讚美,布爾喬亞只會成功不會犯錯,所有的錯都是普羅造成的,所有成功都是布爾喬亞本身的天縱英才。我們必須頌揚布爾喬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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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用手邊最後一隻筆、一張信紙,寫幾句話給他所傾慕的Sophia。

忘了是從哪本古代書籍裡抄來的,於是他如是寫著:
「Sophia,照亮我生命的光,點燃我情慾的火,我的罪惡,我的靈魂。So──phi──a:舌尖頂到上顎做一次三段旅行──So‧phi‧a。

「早晨妳的名字叫「嗨」,就簡單一個字,卻是最困難的。無法計算機率的不期而遇啊,總是妳先看見我,然後用向愛神借來的一枝輕盈弓箭,遠遠就把我驕傲的黃金鎧甲擊穿。在這最堅固的馬奇諾防線也猝不及防的片刻,我失去了一切抵禦能力以及自信,只能反射性地回答「嗨」,望著妳遠去,然後追悔莫及。

「當妳穿著音樂會中最樸素無華的衣服第一次出現在我眼前時,妳的名字叫「妳好」或者「幸會」;在人群中以及偷看到的信用卡簽名,妳的名字是Sophia。

「可是在我心底,一個過於遙遠的記憶,妳永遠叫『Laura』,或者『Beatrice』。」

他的紙只夠寫這一小段了,但打從他們第一次見面認識,他知道她能夠理解他,因為他們都屬於最後一批接受古代教育的人。他們是最後一批閱讀從回收場拾來的紙本書的人,這附近有一個仍在寫書的廢紙回收工人,他總是把即將變成再生紙的書,打包好並裹上一層漂亮包裝,就好像一只只最美麗的棺材。

多媒體使閱讀成為一種腦力與心靈的自殺,現代人的養生之道除了保養身體,更要保養腦袋和心靈,任何過分思考以及情感波動,都是對大腦這脆弱器官的不可逆之永久性損傷。所以當代藝術家們要不莫測高深,作品只讓半打的人懂,以避免造成公害;不然就是全用現代字典規範的字,不用冷僻字,不用典。

另一方面,健康部也針對古代藝術家做分級,訂出相關的RDA(每日建議閱讀量),像貝多芬的音樂就被建議以低於背景音樂的音量撥放,薩提的鋼琴曲則沒有任何限制;喬治‧歐威爾的作品被建議每天只能閱讀十分鐘,普魯斯特適合讀一小時(因為至少要一小時才能讀完人物的一個細膩動作),吉本芭娜娜則可以無限制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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