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克果將人的存在描述成三種不同層次:感性、理性和宗教性(或稱審美,倫理,宗教) 。感性的人或是享樂主義者、或是熱衷於生活體驗的人,他們主觀而具創造力,對世界沒承擔、沒責任,覺得人世間充滿可能。理性的人則是現實的,對世界充滿承擔和責任,清楚明白人世間的道德、倫理規條。因此,有別於感性的人,理性的人知道這世界處處設限,充滿著不可能。面對不可能,理性的人就只有放棄,並永遠為失去的東西而悲傷。這個時候,人只有靠著「信心的一躍」進入宗教性,相信在無限的神中凡事俱可能;儘管理性非常明白事情之不可能,但只有看似荒謬的信仰,才能使人重獲希望。」
──中文維基百科,條目:祁克果
祁克果把人的存在描述成感性、理性和宗教性這三種層次是很有意思的。
感性層次不必說了。
理性層次帶來的必然是絕望。就像某種管理學派認為的人總是升遷到其不能勝任的職位為止(暗示在同一個職位久待的員工都不適任?),或者叔本華在《愛與生的苦惱》中認為的人永遠欲求不滿因此必然煩惱、痛苦,即便暫時滿足了,也會馬上尋找下一個目標,痛苦的時間總是比快樂的時間長久。聰明的人都知道,如果把過去、現在和未來的種種困難放在一起仔細審視,那麼恐怕不出生是最好的選擇。
這時候只有某種相信「活著會更好」的非理性信仰能夠支撐著人的存在而不是趨向於毀滅。信仰可以是最容易的廉價宗教,所謂廉價是因為──你根本不必做什麼,只是去跟隨。
「啟蒙是人之超脫於他自己招致的未成年狀態。未成年狀態是無他人的指導即無法使用自己的知性的那種無能。如果未成年的原因不在於缺乏知性,而在於缺乏不靠他人的指導去使用知性的決心和勇氣,這種未成年狀態便是自己招致的。」
──康德《答「何謂啟蒙」?》
感性是一種被動的直觀,亦即我們接收到外在種種表象,便認為那即是事物的真實面目。在這種思維模式中,人的思維並不起作用,因而是被動的。相反的,理性則是主動的,亦即必須要有一種對世界的表象時時抱持懷疑的心智習慣,去質疑、辨證、做出結論。這必然是主動的,因為在這種思維模式中,人的思維把自己從感性帶到了理性。
宗教是一種被動的思維模式,那是一種康德定義下凡事跟著別人指示照做的未啟蒙狀態。所以宗教是一種與感性相同的被動直觀,「宗教性」一詞成為一種誤導。祁克果所謂的「宗教性」其實是一種超越理性層次的狀態,而不是對任何神祇的信仰──宗教信仰被認為是一種感性,而不是從感性到理性止於超越的偉大冒險。
另一方面,信仰也可以是抱持著「人定勝天」的信念,即便人定勝天本身既缺乏證明,現實上亦不可能,這種「我們本身即是神祉」的盲目自信說穿了其實也是一種(無神或者自然神論的)信仰。
這種盲目自信的信仰與宗教的信仰其實貌合神離,只差在一個是被動地因信得救,另一個則是積極地為理性困境找出路,所以信仰。
人定勝天是一種主動的思維模式。
「Veni, vidi, vici. (我來,我看見,我征服)」
──凱薩
在這句名言裡,「我征服」是一個轉折,即從「我看見」的靜態被動模式轉變為「我征服」的動態主動模式。因為相信人定勝天,所以人會做所有「可能」解開目前困境的事,這便是一種主動的思維模式。而這種非理性的主動是一種功利主義下的選擇,亦即理性可能帶來毀滅,那麼抱持者某種信仰,「這樣會比較好」。就像尼采反基督是因為他認為那是一種柔弱消極的道德觀,而不是強健的積極入世,反對的重點不在於神是否存在,而是哪樣比較好?
信心的一躍是一種主動態度,也是一種從感性到理性、理性到達極致之後的非理性必要轉折。
4/18 初稿
4/19 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