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過後,櫃臺輪到秦彩潔坐鎮,賈蓁馨回到人事部主管吳映柔的辦公室,協助處理一般事務。
與賈蓁馨高不可攀的高貴形象相比,親切可愛而平易近人的秦彩潔似乎更適合坐櫃臺。就原本的人力配置來說,是規劃賈蓁馨在人事部幫忙,秦彩潔坐櫃台。但吳映柔堅持已經是資深秘書的賈蓁馨要和彩潔平均分攤櫃臺時間。這道理很明顯,認真工作的秦彩潔顯然比只想釣金龜婿的賈蓁馨更討人喜歡,任誰都會私心希望與彩潔在辦公室一同工作,而不是下班前還要替那位「假公主」收拾爛攤子。除外,吳映柔也希望能藉由與秦彩潔交換工作的經驗,讓賈蓁馨醒悟,瞭解自己為什麼在工作上不受主管、同事喜愛。
吳映柔已經提醒賈蓁馨要用心,要從別人的觀點看事情,才會知道人家要什麼、妳又可以幫忙什麼?不要安於當個只會每天定時撞鐘的和尚,不會臨機應變。弄得每件事好像都要人盯著才會完整做好,不然就是有頭沒尾、丟三落四。
已經說了太多遍,賈蓁馨就是聽不進去。如果按照公司規定,恐怕賈蓁馨早就被lay off了。但是吳映柔雖然被討厭她的人叫無一柔,實際上心很軟。她覺得賈蓁馨雖然不濟事,但自己還cover得過來,便一再給她機會。秦彩潔有時候還會小小抱怨,說吳映柔用在賈蓁馨的時間比她這個新人還多呢!吳映柔只能笑笑地說:「沒辦法,誰叫我們的工作是『人力資源』而不是『人力資遣』啊!」
吳映柔的用心,賈蓁馨當然是看不見的。她始終以為,秘書就是把事情與信息記下來傳給老闆,不要漏接就很棒了,除此之外的任何事,都不是她的事。她是吳映柔手下的”Her miss”,所以手上要提Hermes的包包,工作內容自然與希臘神話中傳達消息的Hermes分文不差。
賈蓁馨搬回辦公室,雞頭不能像以前那樣常常故意經過櫃檯探班,順便打情罵俏一下。這正合賈蓁馨的意,她覺得雞頭這個地下情人最近離她太近了,有必要做「技術性疏遠」。她不想讓太多人看出他們的微妙關係,因為她其實是在騎驢找馬,找了匹可靠的驢子,又開始嫌棄驢子長相樸拙、跑得沒馬快。就像雞頭生得是那種很需要靠髮型、服裝修飾的尊容,開著一部國產車。到郊外玩,車子馬力不夠經常跑不過進口車。她也很想有一個自然瀟灑風度翩翩的男友,要有品味,要會玩,上山下海,參加晚宴,當然開的車不論性能或價錢都不能太差。雞頭顯然達不到這些條件。她不是不喜歡雞頭,只是雞頭的經濟條件適合學生情人式的單純談心,卻無法讓她過有車有房有玩有瘋狂購物的享樂生活。她必須隱藏跟雞頭的關係,她不希望這一塊冰冷海邊偶然撿起的溫暖圓潤石頭,在必須丟棄的時候,變成她的絆腳石。
另一方面,她深知熱戀的新鮮感容易過期,所以要弄點小手段,才能讓男人死心蹋地跟著她。她想藉這個輪調的機會讓雞頭受冷落。她太明白欲擒故縱的道理,女人如果像一盆正忽冷忽熱燒著的炭火,男人才會坐在爐邊認真看顧。
賈蓁馨並不是不用心,只是她的心力從來都不是用在工作上。
樓下秦彩潔在櫃臺,與一般印象櫃檯小姐只要打扮得美美的、和顏悅色優雅地端坐在那裡就可以正好相反,她一早到櫃檯就像女僕一樣忙翻了。她坐在櫃台,打開抽屜,用過的面紙跟化妝棉就像餛飩跟餛飩皮平躺在裡面。原子筆像大雨過後河中浮木,東一隻西一支四散。滿是指紋的電腦螢幕,旁邊是一支隨意棄置而翻肚的滑鼠。秦彩潔慶幸今天刻意提早上班,不然一邊整理一邊又要接電話、接待客人,根本應付不過來。
彩潔整理好櫃檯週遭環境,看了一下背後牆上的時鐘,十點整。不知道太平洋另一邊晚上十點的生活,是什麼樣子?週末給她男朋友的e-mail,他現在應該有時間回信吧?她很少打電話給他,因為很貴,只能長話短說,聽一聽對方的聲音。而且有一回她打給他,背景噪音很吵,他說學校在辦Party,她心底胡思亂想了幾天,後來覺得是自己多心,才放下的。她知道遠距離的愛情,經不起太多猜疑。她寧願盲信對方文字編織的一切安好愛她如初,她寧願最後發現被騙,新娘不是她,也不願一段可能結果的愛情被她自己的猜疑毀滅。別人造成的遺憾只會帶來一段時間的難過心情,自己造成的遺憾則是多了一份永不磨滅的自責。此後她就不大打電話給他,而是寫e-mail或者MSN線上聊天。她戴的錶是她男友出國前送的,可以顯示不同時區的時間,十二小時的時差,半個地球的距離啊!
神仙悠悠地從門口進來。她突然驚覺自己已經呆坐了一會兒,趕緊回到工作上面,再也不敢多想。神仙經過櫃檯,看見彩潔一邊做事一邊撫摸她的手錶,便神經兮兮地說:「手錶即是綑綁。」
彩潔抬起頭來滿臉疑惑看著神仙。如果是平時,神仙多半是丟下一句莫名奇妙的話就走了,但這次神仙難得留步解籤,說:「時間是事物變化的基本要素,運動的物體更精確地說應該是在時間中運動的物體。時間綁住了一切,上下班、專案進度、約會,無一不與時間相關。而手錶,則是時間的具體形式。另一方面,作為禮物的名錶……」神仙一口氣說不完這麼長的段落,便停頓了一下。
「……也一樣是綑綁。但它是一種與手錶本身功能無關的象徵方式,錶帶綁在手脕上的具體形象與暗示,受贈者是心甘情願地把對方的情意繫在手上。」正好來櫃臺找彩潔的吳映柔流暢地接完神仙的話。
神仙滿意地對映柔點點頭,離開櫃台。映柔看著神仙離開,她有時覺得,神仙比任何人都心智正常。神仙有話直說,沒有心機,比那些整天想著如何陷害別人讓自己升官發財的變態官僚好太多了。神仙只是思考太過跳躍,就像費馬最後定理,費馬宣稱已經找到證明方法,只是由於書上的空白太小而沒有寫下來。神仙的話經常只有結論沒有過程,所以聽來總是玄玄妙妙的,不易明白。如果把神仙放在合適的職位,用神仙的說話方式跟他溝通,應該會是很有創造力的人才。只是曾副理從來都不是會培養人才的善男信女,那麼神仙工作績效低落該怪誰?
彩潔喊了映柔一下,映柔回過神來,笑說:「都忘記來這裡要做什麼了!」
「神仙這人真妙!」彩潔說。
「是啊,他很聰明,他現在這樣,可惜了。」映柔一邊說,一邊拿起訪客登記簿來看。
「映柔姐,你在查什麼啊?」彩潔問。
「上禮拜的廠商拜訪紀錄,其他的妳先別多問。」映柔邊翻看邊說。
「哦!」彩潔簡短地回應了一聲,便回頭做自己的事。
映柔拿出手機默默記下一些東西後,離去前順口問彩潔:「剛才神仙提到手錶是怎麼啦?」
「沒什麼,這手錶是我男友出國前送的,剛才在玩弄的時候被神仙看見。」彩潔解釋說。
「是這樣啊。他在國外還好嗎?去了多久?」映柔隨口問。
「他在那邊還不錯,去兩年了。他說資格考過了,課也修得差不多。他讀的是物理,正在做實驗,做完寫論文發表就可以畢業了。」彩潔說。
映柔想了想,說:「讀理工啊,那大概還得兩、三年才能畢業吧!」
「瞎米!我以為再一、兩年就可以畢業,還要兩、三年啊?」彩潔驚訝地說。
「比起讀文科的,算快了。」映柔看著彩潔說。
「他當初說大概還要三年時,我還不相信,以為他在那邊玩過頭,不想回來。現在我信了。」彩潔說。
「一般留學生是很苦的,通常得兼點工作,靠獎學金過日子。妳就對他好一點吧!博一考資格考,博二修完大部分的課,這進度跟一般博士生差不多。不過寫論文就麻煩了,多的是那種寫不出論文沒辦法畢業,只好拿著通過資格考的博士候選人名銜回台灣招搖撞騙的。」映柔解釋說。
「是喔!」彩潔皺著眉頭說。
「有聽他說在做什麼研究嗎?物理系做的東西聽起來應該很有趣、也很花錢。」映柔問。
彩潔想了想,說:「我不是很清楚,印象中好像是什麼『瀝青滴漏實驗』,就是觀察瀝青的流動速度,計算瀝青黏度。」
「聽起來很有趣。」映柔說。
「聽他說這實驗要做很久才會有結果,真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彩潔嘆口氣說。
「那他唸完博班,有什麼計劃?」映柔問。
「沒聽他說過,我不知道。」彩潔說。
「就我觀察,大部份留學生畢業後,會先在國外找工作看看,畢竟那邊薪水、福利都比較好。找不到工作才會回國。」映柔說。
「啊?我沒聽他說這些事。」彩潔臉上浮出一抹憂愁。
映柔看出彩潔的憂慮,便說:「不過現在外國景氣也沒以前那麼好,自己本國的失業人口都這麼多了,外國人更不容易找到好工作了。這些年留學生回國的居多。」
「真的嗎?」彩潔欣喜地問。
「希望是這樣,不然妳不就得在這裡空等待?」映柔說。
「那不打緊,我只是請求一個結果,無論是好結果跟壞結果我都接受。我們在一起這些年,那些日子,都已經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回憶。」彩潔望著遠方說。
「這我懂。但從我的經驗,我只能說,妳真的是太善良!過往的愛情之於妳,就像一座遙遠的古老聖殿,飄渺而神聖美好!這我懂的。但或許是工作的關係,我見過太多不懂得珍惜已經擁有的,最單純美好幸福的愚蠢男人。他們不停地探險,只為了追求沙漠中的海市蜃樓。他們不停追求,也不停地失望,卻不自知。」映柔看著彩潔說。
「映柔姊!」彩潔喊叫說:「妳說的正是我一直擔心的事。但現在的我已經看開了,只有男人需要女人,女人卻不一定需要男人。沒有男人,我一樣可以過得很好,甚至更好!我男友出國的這兩年,一開始真不習慣!可是後來我漸漸發覺單身的好處。可以多點時間和以往的好姊妹相聚,有異性朋友的場合,也不必顧慮另一個人的感受,真的自在多了。」
「妳能這麼想最好。我只是怕妳被騙,苦苦守候。」映柔說。
「映柔姊,妳討厭男人嗎?」彩潔不解地問。
「我和我的前夫只是作不成夫妻,但現在還是朋友。我對男人的態度,說不上討不討厭,只是好男人真的不多,大概就像男人眼中的好女人一樣稀少吧!哈哈!」吳映柔說完,她們同時笑了出來。
遠遠來了一個人影,快步走進公司大廳。彩潔注意到了,便笑著說:「有人來了,映柔姐,跟妳說話真好,但我現在得撇開妳去工作了!」
「沒關係,聊了這麼久,我也該回辦公室忙了。」映柔說,接著轉身就走。
吳映柔離開後,秦彩潔抬頭往外面看,是阿財跟瞎米一前一後走來。
阿財問:「彩潔,今天換妳坐櫃檯啊?真好!有空的會議室可以臨時給我用嗎?」
彩潔想了一下,說:「應該有,我記得還一間沒人用,但是讓我進系統查一下。」
阿財說:「好!瞎米你在彩潔這裡登記會議室,我出去等廠商、硬體工程師跟業務。」
「OK!對了財哥,哩督啊共ㄟ電容洗叫做瞎米抗?」瞎米問。
「OS-CON啦!」阿財說。
「喔,這麼難記的名字。」瞎米抱怨地說。
「104號會議室可以用,瞎米麻煩你填一下會議室借用單吧,筆在這裡。」彩潔親切地說,並遞了一隻原子筆給瞎米。
「彩潔妳人真好!」瞎米說,然後開始填會議室借用單。
瞎米填完,彩潔接過了會議室借用單,瞎米看見彩潔手上的錶,說:「手錶挺好看的,哪個夜市買的?多少錢?五百塊嗎?」
彩潔原本聽到瞎米稱讚她的手錶好看很開心,但是聽到下一句差點昏倒。她對瞎米說:「你真不識貨耶!這是名牌錶,我男朋友送的。」
「瞎米!名牌錶?嘖嘖!可是名牌錶還不是要拿來看時間?」瞎米改不了習慣,又開始亂說話。
「你說的也沒錯,不過總是人家一點心意嘛!」彩潔說。「你送過女朋友禮物嗎?」
「沒有耶!我有送禮物給女生過,但最後她並沒有成為我的女朋友。這樣應該不算吧!哈哈!」瞎米笑著說。
「你真是一個好人!」彩潔同情地說。
「不要再發好人卡給我,我的好人信箱已經被塞爆啦!」瞎米抱怨地說。
「好啦!」彩潔道歉地說,接著突然想到:「咦,你不是機構工程師?怎麼要和電容廠開會?一般不是只找Hardware的RD而已?」
「業務那邊特別要求我們來一下,說那顆叫做『瞎米抗』的電容形狀不大一樣,裝在電路板上怕會跟其他東西干涉。」瞎米說。
「OS-CON啦!我才聽一遍就記得,你卻不記得。瞎米,你真的很瞎耶!」彩潔取笑瞎米說。
「瞎米!為什麼你們記憶力都這麼好?」瞎米說。
「大概是不用每天畫圖改圖的關係吧?哈哈!」彩潔取笑地說。
遠處傳來有人在叫瞎米:「瞎米,你還在混!進來開會了!」
瞎米急忙收東西,對彩潔說:「阿財在叫我,我要去開會了,彩潔Bye bye!」
「快過去吧!」彩潔敦促地說。瞎米離開後,她檢查會議室借用單,發現瞎米忘了填使用時間,便看了看手錶,幫他補上。彩潔心想:「瞎米這人有點呆,但又挺有趣的。任何女人跟他認識久了,都會被激發出姊姊的本能,照顧一個這麼天兵的弟弟。」
彩潔停了一下,心想她自己也是經常忘東忘西的粗心人,沒想到竟然有人比她更粗心大意。她想到她的男友,是一個非常精明幹練的人,他在的時候,她的生活幾乎是跟著時鐘分秒不差地規律進行。七點半起床刷牙洗臉換衣服,七點五十分跟他約在學校早餐店吃早餐,八點十分準時去上課。有次她遲到了十分鐘,他就不高興,擺臉色給她看,她那時覺得他根本就是一個暴君。可是若不是有一個自我要求很高的男友,她的大學生活應該會跟很多人一樣糜爛吧?會少唸一些書,但是多了許多有趣的經驗,是好是壞,她也不知道。
會議室那邊,廠商、硬體工程師跟業務白無常謝必安都到了。白無常簡短地說了為什麼要換OS-CON電容的原因,主要是因為OS-CON電容採用了新技術製造,被認為是高檔的零件,業務部希望引進它,當作是廣告的賣點。
白無常問那位硬體工程師的意見如何,那位工程師說:「OP電源旁的小電容可以用OS-CON這顆,容值10uF以下應該都OK。有些音響會使用WIMA電容來調音,這也行。不過就我的觀點,以效果跟價格來評估,最標準也是最佳做法,還是使用最便宜的陶片電容。我之前都是這樣用的」
「你沒聽懂我的意思,我不管好不好用,你只要告訴我能不能用就好了。」白無常不耐煩地說。
「可以用。」硬體工程師說。
「你說的『可以』是可以到什麼程度?」白無常往下細問。
「電路運作正常。」那位硬體工程師解釋說。
「這顆電容比較貴,聲音應該也會比較好吧?」白無常說。
「不一定,標準作法就是使用陶片電容。」
「我和電容廠業務不是來聽你說要用陶片電容,這樣他怎麼賣這顆電容給我們?哈哈!」白無常指著電容廠業務說。
「OS-CON一般比較推薦用在數位電路上,不推薦用在類比電路。」那位硬體工程師繼續解釋說。
「我不管你推不推薦這樣用,我要的就是改用這顆電容,並且聲音要比原本的好。」白無常不講理地說。
「不同材料當然會有不同聲音,但只能保證會改變,不能保證是否有改善。」那位硬體工程師小心翼翼地說。
「如果每件事都照教科書或者一般的作法做,那當然很容易了。可是這樣永遠都是跟別人做一樣的東西。也因為所有人都會照做,這樣你做為RD的value就很低。」白無常冷笑地說。
「我的答案是可以試試看。」那位硬體工程師說。
「快年底了,你應該知道我們這個BU是誰在打考績的。我相信我老闆顏經理會秉公處理考績這件事。」白無常見硬體工程師不肯給承諾,便轉而用考績施壓。
那位硬體工程師這時只能默默點頭以對,對白無常跟閻羅王懷恨在心。他心想,自己跟剛升副總的巫敬守有互動,就不要哪天改朝換代,輪到他來整業務部這些鬼官。
白無常和那位硬體工程師「溝通」完後,他才突然發現阿財跟瞎米也在會議室裡,他假裝面露驚訝地說:「阿財跟瞎米,這次是想請你們看看這顆電容,因為它的形狀比較像電解電容,比陶片電容高不少,怕會干涉。麻煩業務有沒有帶樣品?」
那位電容廠業務拿了幾顆1uF-10uF的樣品給瞎米。
瞎米把玩了一下,覺得沒大多少,便順口說:「看起來還好……」
阿財原本在想附近有哪些零件,不敢當場承諾。瞎米搶白後,他才急忙說「不,我們可能要回去看一下圖面,合一下尺寸。」
白無常笑說:「還是瞎米快人快語,我也覺得應該沒問題。」
瞎米知道自己又說錯話,太快承諾不一定作得到的事,所以低下頭安安靜靜不說話。阿財說:「我們會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我不管,我要求的不多,使命必達就好。」白無常平靜地說,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
阿財無奈地笑了笑,看了瞎米一眼。
會後,阿財跟瞎米走在長廊上,瞎米說:「對不起,財哥,我又說錯話了。」
阿財不置可否地說:「沒什麼,我也覺得新電容看起來還好,應該不會造成干涉。只是在會議現場,不能這麼說。我們現場看到的只是部分樣品,也許還有不同尺寸的電容沒拿出來。今天我們畫了押,說沒問題,萬一後來有顆電容真的不巧造成干涉了,那就是我們的責任。」
「我知道。」瞎米說。
「凡事還是要以文件或E-mail為準,不然大家都隨口說說,沒憑沒據,最後弄得自己百口莫辯,真的是冤枉啊!」阿財說。
「以後我會注意的。財哥,我去櫃檯歸還會議室。」瞎米說。
瞎米一個人到櫃檯,找彩潔要會議室借用單,填好歸還時間完成程序。
彩潔看見是瞎米,故意問:「你們那個『瞎米抗』的會議結束啦?」
瞎米笑著說:「是OS-CON啦,你很故意耶!」
彩潔說:「你終於背起來啦?」
瞎米不好意思地說:「看到實際的樣品就記得了,沒看過還真記不住。」
彩潔笑了笑,說:「對了,你來是要還會議室嗎?借用單上面的歸還時間我幫你填就可以了。」
瞎米說:「謝啦!咦?我都忘了問,今天換妳坐櫃檯啊?那位假惺惺小姐去哪裡了?」
彩潔說:「瞎米,你不要亂給別人取綽號啦!蓁馨姐這兩週跟我輪調,換她去人事部幫忙。」
「是這樣啊?我要回辦公室了,Bye bye!」瞎米說完,便轉頭搭電梯上樓。
公司大廳又恢復了平靜。
彩潔看著空蕩蕩的大廳,心想:「快中午了,他那邊應該是半夜,不知道他睡了沒?」她有點想中午休息時間打電話給他,可是半夜打給他似乎又不大恰當。長距離的愛情就像古希臘神話中,Ariadne的線團。英雄Theseus計畫要殺死以活人獻祭的怪物、半人半牛的Minotaur。在他進入迷宮前,愛上Theseus的Ariadne給了他一個線團,以便標記退路回來。
彩潔不自覺地又撫摸了她的手錶,她不知道連接彼此的這條細線是否牢靠,也不確定他那端是否和她一樣緊握著這條線索,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
她記得去年寄給他的卡片,刻意選了張相思豆背景的,她想他應該懂得卡片隱含的意思。
願君多(記得)採擷(彩潔),此物最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