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到了某鎮,市集上好不熱鬧。行走間,見一家店鋪前圍了好多人,卻是靜悄悄的,沒有人敢多嘴。一問之下,卻是這家老爺久病不起,如今只剩口氣。
走近屋裡,廳下坐滿了兒孫,想來是個大族吧?老人像是在交代什麼似的,剛開始還聽不真切,兒子、孫子一個個湊上去聽,族中長輩進門見了這光景,便趕緊差人到城裡請胡神醫。聽說這位醫生曾在塞外待過一陣,救人無數。說也奇怪,這時老人像說上興頭似地,氣色甚佳,聲音也越聽越明。族中長輩知道快過去了,便吩咐下面趕緊準備。
不久,胡神醫來了,一位長輩貼近說:「看來是不濟事了,幾個兒孫還在下面等著,大夫看看就好。」
神醫卻說:「非也非也,尋常人見死不救尚情有可原,醫者豈能如此?」於是人們爭相目睹,看他是怎麼個治法。
卻說那胡神醫也不理人,定氣凝神地把了脈,悶悶地說:「看來非如此如此...」便要廳裡騰出塊地,準備屏風、長短棍棒等各式器械,並命家人不得入。人皆不解其意,卻也不敢造次。
準備就緒,這時屏風後傳來諸多怪聲,前所未聞,長輩們也驚住了,欲入內即為丫頭請出,眾人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一刻鐘過去,家人漸感不耐,有言其為裝神弄鬼,否則何需屏風?或怒稱胡庸醫云云。
正當眾人逞其口舌之能、吵嚷不休時。「哎呀!好痛。」屏風後的一聲大叫,把大家唬了半死。
只見胡神醫扶著屏風走了出來,家人趕緊入內探視。沒想到一條命竟給打活了,人皆稱奇,神醫之名便流傳於世。
後人不解神醫設屏風、使不得入之用心,欲效此法以救人。然或因未能親炙,以訛傳訛,致不能得其精髓,病者徒受皮肉之苦,而鮮有成功者,此恐負神醫不輕以此法示人之美意。
惜哉!
2002/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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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班。
我坐在辦公桌前,心不在焉地整理這月的公文,腦袋裡卻想著去年夏天,是如何一下子從貴族成了為著養家餬口忙碌的小普羅百姓。說來說去,這一切都要怪結婚。那時,賴不過家裡的催促(三十多還很年輕啊!急什麼?),在眾人的撮合下,結了婚。我和妻是早就認識的朋友,但除了她有時對我顯得過份關心外,真的符合了所有「普通朋友」的定義,我也從沒料到將和她共渡一生。她不是我所著迷的那種女人,雖然很漂亮,可惜,她的平凡有如張愛玲筆下的白玫瑰,說不上什麼感覺,就是一片朦朧的白。總歸一句,是的,我不愛她。無論如何嘗試,我的心思還是在尋找那美麗傳說中,被分開的另一半(1*)。我的心裡天天在外遇,在匆忙的大街上,從一個女人到另一個女人。我找不到她,但我知道,她的名字叫貝德麗采(2*),一個不存在的完美的妻。
從辦公室回到家,九點,肥皂劇才剛結束。一進門,妻親切地問:「晚餐吃過了沒?」然後是一大串食物的名稱,真是令人受不了的囉唆。我心想,如果是貝德麗采,她一定不這麼說,至少也是一個精簡版的菜單。於是我把貝德麗采從虛無中喚了出來,她就坐在妻的身旁,妻說什麼,她就跟著說什麼,只是她用的好像是一種不屬於這間屋子卻更為優雅的語言。
妻:「今天忙什麼?」
貝:「今天有什麼新鮮事?」
「沒什麼。你在家過得好嗎?」我說。
妻:「還好,跟鄰居聊聊,看看電視,就這樣。你知道對面張先生又怎麼了?我跟你講,他……」
貝:「好得很,應付完張太太,晚上打開電視,你就回來了。」
不等妻把話說完,我接著說:「不出去走走?整天悶在家裡。」
妻:「外面太陽太大,會曬黑。」
貝:「外面太陽太大,怕回家被你當做是新來的菲傭使喚。」
「那不好嗎?」我笑著說,心想她那模樣,怎捨得她疊被鋪床(3*)?正呆想著,卻突然發現自己說漏了嘴,因為那是只跟貝德麗采說的悄悄話。
妻倒沒什麼反應,只是鈍鈍地說:「當然不好了!你沒看到廣告上說的……」
貝德麗采消失了,可是我還有好多話要對她說。我悶悶地進了書房,留下妻一個人在客廳,重複著昨天甚至是去年一成不變的生活。
於是我的生活就在這種既真實又虛幻的夾縫中苟延纏喘著。妻的懷孕讓我鬆了口氣,因為終於對家裡有所交代,了卻了一樁心事。只怕又是更多心事。
一天中午,我回家拿早上忘了放進公事包的資料,這個時間妻應該在午睡吧!我輕手輕腳地開了門,拿了東西,經過臥室時好奇地探頭進去。午後的陽光散落一地,床上被子疊得好好的,妻坐在窗前,雙手安祥地放在微微凸起的肚子上,玻璃映著她的身影,那氛圍……妻發覺了,她驚喜地轉過身來,一個無法言喻的燦爛微笑自然地綻放開來,她無限溫柔地望著我,針尖凝結在鐘面上。我呆住了,像是每個少男的第一次,竟有些不知所措。是的,她愛我,即使我是如何地冷落她。慌亂中,我走到了她身旁,牽起她的手,欲言又止。
貝德麗采:「你愛我嗎?」
可是在我面前的,明明是妻啊!
一切都混亂了,這時我已分不清,她究竟是妻,還是我朝思暮想的「祂」?
我凝視著她,突然明瞭了,這並不重要。永恆的事物只存在於一個不存在的地方(4*),所以只要此時此刻,她曾經是,那就夠了。
(1*) 柏拉圖,"饗宴"
(2*) Beatrice,詳見但丁的生平
(3*) "西廂記"
(4*) ou topos
200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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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已經聽了一整晚的巴哈清唱劇,就寢前,還是想再聽一遍《Warum betruebst du dich, mein Herz BWV138》的這首清唱劇。
所有的人都睡著了,當音樂從合唱的聖詠(Chorale)轉為敘事性、近乎獨白的宣敘調(Recitative)時,整個世界彷彿只剩音樂與我的私人恩怨,隨便拗口地譯了幾句。
「噢,我是多麼地不幸,被憂慮所壓迫。(...)主啊,憐憫我。」
「噢,該如何確定神會幫助萬物?祂給鳥兒雜糧,祂養育年幼的渡鳥(...)」
「你的天父,上帝,你的神,在你需要幫助時,祂就在你身旁。」
由於缺乏任何具體實證,這些文字的真實性顯然與小說相近。我不停地反駁他──那個躲在音響裡唱歌的小人,「喂,你一點證據也沒有,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鬼扯?」辯證的同時,音樂又從宣敘調回到聖詠,這讓我想起馬丁路德,那個貼壁報貼出名的傢伙。
當馬丁路德無意中引起宗教改革的風潮後,德國北部的一些領主跟隨他脫離了羅馬教會。在這塊新教的土地上,他出版了新約的德文譯本。然而馬丁路德不只是一位教士,他也是音樂家。他創作了一些樸實無華的聖詠,供新教的教儀使用。這些聖詠,後來成了德國的一種音樂傳統,當然也就毫無疑問地進入巴哈的音樂中。馬丁路德認為人可以不經過教會直接與上帝溝通,這種直達天聽的觀點,讓我找到了「為何巴哈的音樂總是如此地浪漫?」的合理解釋,而不是因為他有很多小孩。然而這位巴哈一心一意侍奉的上帝,是否真的存在?我無法回答,正如我無法確定當我充滿靈感地睡不著覺開始胡說八道的同時,是否真有位繆司女神正握著我的手?
「啊,不是我在寫,是無數思想的精靈不停地衝撞著我的腦門。(*1)」當我漸漸體驗到某種不可知的力量正清晰地引導自己,耗盡貧瘠的思想傾注於字裡行間時,我相信,對巴哈而言,這個神秘時刻是時時存在的。
至於祂的名字,我想已經不重要了。
(*1)簡媜,"水問"。
2002/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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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ssandro Moreschi, the last castrato, complete vatican recordings OPAL CD 9823
Alessandro Moreschi(1858-1922),歷史上最後一位、同時也是唯一有錄音流傳於世的閹人歌手(castrato)。由於聽眾喜好的改變、人道觀念等的影響,閹人歌手在十九世紀漸漸失去了他們在劇院的寶座,而被放逐到義大利的某些教堂。最後一位著名閹人歌手Giovanni-Battista Velutti(1781-1861)的去世,象徵了閹人歌手黃金時代的結束,只有在義大利──可說是閹人歌手的發源地──可以見到他們的蹤影。而這一切則結束在Moreschi。
「什麼樣的歌唱啊!(...)像一隻雲雀飛越天空,陶醉在他自己的飛翔中;看來似乎這聲音已達到最高頂點,但它卻又繼續向前飛,向上,又再向上同樣地輕鬆,同樣地連貫,沒有絲毫用勁的跡象或者取巧、變花招的破綻。(...)它用一種我前所未經的最優雅的感覺和力量抓住了我的心,俘虜了我...」
在聽過閹人歌手的演唱後,音樂學者E.Panzachi(1840-1904)如是說。歷史上最有名的閹人歌手Carol Breschi(Farinelli),他的音域可以達到三個八度,但一位閹人歌手除了歌唱天分和技巧外,還要接受比一般歌手更扎實的音樂訓練,學習各種樂器,教育下一代的音樂家。在當時,一位閹人歌手不只是歌手,他們是音樂大師──事實上,當時很少人會稱他們為"Castrato",而是用帶有敬意或委婉意思的"Musico"。
還是回到Moreschi。Moreschi在25歲時來到了西斯汀教堂的合唱團,1898年成為該團的指揮。除了在西斯汀外,Moreschi還在學院(universities)、畫廊(drawing rooms)和俱樂部裡頭演唱,這似乎顯示了當時閹人歌手曖昧的地位。Moreschi於1913年退休。
在1902及1904年,Moreschi錄下了他的聲音,成了這段音樂史的唯一有聲資料。由於錄音的關係,我們很難得到與E.Panzachi相同的感動,很多地方Moreschi的技巧也不能盡如人意。然而在這樣一份有缺陷的錄音裡,很難不被他所演唱Bach-Gounod的"Ave Maria"所感動,豐富的色彩及高音,恐非假聲男高音所能企及。
當然,感動人的或許不是音樂,而是從Farinelli到Moreschi這段說不盡的滄桑史。
2002/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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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發覺,從這個學期開始,自己心目中高價版的定義已經由 365 變成420,中價版則由 275 跳到 315,至於低價版,那是另一個世界的數字。
我從唱片行裡只看不買的惡客,變成某些滯銷品的收藏者,不再為了該不該買某張 cd 而掙扎半天,他們應該很感激有人在「收」這些賣點不大好的 cd 吧!
永遠有「覺得」一定會絕版的 cd,放在唱片行的架上跟你招手,而我總是熱情地把它給請回家,即使家中仍有未及於款待的前一批客人。
脫離了那種為了片 naxos 的 cd,省吃儉用一個禮拜的日子,而我也失去了那一點點,單純的快樂。
200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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