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八日 星期三
傢俱、書籍與唱片甚多,加上一些事故,這禮拜搬家搬到一種很想死的程度。
原本兩個人找好的房子,兩房一廳一和室,是計畫中足夠不止住兩個人的規格。沒想到這麼一變卦,卻顯得大而無當。
不想多說什麼,自我辯解總是最容易寫的文章。
五月二十八日 星期三
傢俱、書籍與唱片甚多,加上一些事故,這禮拜搬家搬到一種很想死的程度。
原本兩個人找好的房子,兩房一廳一和室,是計畫中足夠不止住兩個人的規格。沒想到這麼一變卦,卻顯得大而無當。
不想多說什麼,自我辯解總是最容易寫的文章。
三月十五日 星期六
早上舅舅打電話來說病情不樂觀,要媽媽去看看。
心情極差,到書店把還欠後半本的《潛水鐘與蝴蝶》看完,略讀張惠菁新書《給冥王星》,又讀完《卡里古拉》。
晚上回家,媽媽說爺爺狀況惡化,大約撐不到明天。到醫院,狀況雖仍不佳,已經沒有反應,只有螢幕上的心跳忽快忽慢,以及呼吸器下卻仍呼吸困難的喘息。因暫時無惡化跡象,待到一點先回家。
晚上兩點,春節後就沒連絡的G打電話來,說睡不著,想到這時候大概只有我還沒睡──大概因為我頗有課堂上老師那言語乏味的口才,可以讓人昏昏欲睡吧!不大有心情,不大意思地講了幾句,只記得她愚人節隔天結婚。
查心靈哲學資料,三點鐘睡。
§
凌晨五點被電話驚醒,舅舅打電話來說已經沒了呼吸。趕緊到醫院,卻只趕得上在往生室助唸阿彌陀佛。
84歲,走得不算掙扎,只是不捨。
§
宗教對靈魂引渡的儀式對死者是否真有幫助是無法驗證與評論的,但要求以壓抑而平靜的語調助唸,多少也是一種對生者暫時的心理治療。
難免一死。有人希望無意識地安然(或者不明不白)死去,而我,則希望能夠把這一生再回顧一遍,感覺到每件事都在一個暫時圓滿的狀態下往後延伸。
腦袋裡想的是貝多芬Op.110的終樂章。
三月十四日 星期五
下了班,開車回板橋,到亞東醫院看爺爺。
爸媽都說比前兩天要好些,我卻一點也不覺得。戴著呼吸器,他的眼睛睜不開,耳朵也聽不大明白,只能偶爾聽懂什麼,好不容易地點頭和搖頭。
非常難過。
三月十一日 星期二
晚上加班完,打電話回家才知道,爺爺住院了,高燒不退。
兩三個月前,檢查之下,才知道爺爺已是癌末第三期,沒讓老人家知道,只是沒想到,一切來得這麼快。
已經同意放棄急救,只剩下點滴依舊滴著,我們正一點一滴地失去他。
雖然與爺爺不大有交集,畢竟是外孫,可是我知道我繼承了他某些面向。印象中的爺爺,是個溫文儒雅的長者,不喜交際,總是待在他的房間同媽媽和阿姨說話,因此不在那熟人名單上的,除了場面話,便難得說上什麼。據家人的說法,爺爺並不是生活中的成功者,但也不至於像XX一樣被認定為失敗者或敗家子──XX花錢太兇,可以花四萬買一個玉製的茶盆,待興頭一過,又任其荒廢在灰塵之中。我能夠理解這些不為一般人理解的昂貴雅趣,畢竟人不可無癖,若不是我還算有賺錢的能力,恐怕也難免落得這麼不堪的評價吧!
我知道在現實中,我是我從未蒙面的祖父與父親、叔叔那一邊的忍耐刻苦精神,可是心底,我知道我更貼近另一邊的世界。
暫時沒有變化,媽媽吩咐週末再去看,但我們都知道他不久將離我們而去。
§
我還是害怕死亡──不論是別人的或自己的。我害怕的不是死亡的痛苦,而是非得離開這美好的世界,這片美好不是定義在個人生活品質的舒適程度,而是當你稍微理解世界運作的原理,你會發現它原本就是美好的。
十二月十二日 星期三
許多年來我的精神狀態多半是有跡可循的。就像華格納的風流成性處處留情,自上學校後,似乎一直不間斷地暗戀班上或隔壁班的漂亮女生,只可惜總是沒有結果的暗戀,頗有屢敗屢戰的不屈不撓精神。細想這些過往的矜持和愚蠢,對照研究所、工作後以及今日之種種,把這些矜持和愚蠢整理起來,原稿燒掉,也是一種儀式吧!
記得高中畢業前半年,在社辦把Chin的來信全部燒掉,日後發現,選擇遺忘的結果是──當你嘗試把一些人一些事情封藏,也許就在某個日子包裹好,投入大海,突然你發現你找不著他們,於是那些弄不清的記憶片段,快樂與悲哀,懸念的人,也不管情不情願,便永遠掛在心上了。
§
筆記本後面是某年社研社的活動:
3/14 (4) 什麼叫非主流文化?
4/5 (5) 兩岸關係研討會 (會前討論)
4/7 (7) 兩岸關係研討會
4/11 (4) 全景映像工作室
4/20 (6) 參觀全景
4/27 (6) 崔媽媽中心參觀
5/2 (4) 人本教育基金會
5/23 (4) 社刊編輯討論
5/30 (4) 社刊編輯
6/6 (4) 社刊編輯
6/13 (4) 讀書討論會:黃仁宇《赫遜河畔談中國歷史》、《萬曆十五年》
那時因功課以及家庭因素淡出社團,也不對這些活動特別感興趣──因為我需要的是對自己生命的解答,所以多半是找經常看不懂的哲學書看,而脫離生活體驗感悟的結果,自然是只能多認識幾個名字和專有名詞了。現在看來,這些活動當然是好的,只是我未能走上某一條路,落得只能偶爾不務正業打打零工,隨筆扯個兩句,我想多少也是不得不的宿命。
§
長久以來習慣用鉛筆寫字,這兩年才改用黑色鋼珠筆。鉛筆的字跡比墨水更容易褪色或是不安分地沾染到對頁去,如同記憶般地不可靠。當筆跡淡去,而你又無法記憶的時候,你如何確信當時的你曾經如何如何?
於是,我開始重打舊時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