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五日 星期五
晚上,F在美國佛學社認識的朋友在音契有場大提琴獨奏會,下午值班交接完,便開車直上一高,滿以為時間綽綽有餘,誰料從桃園一路堵車到五股交流道,走走停停,最近睡得少,每日平均約四、五小時,手握方向盤睡著又驚醒好幾次,能平安到台北,已是萬幸,平常一個小時的路程,硬是花了兩倍時間。
音契巴赫廳在捷運民權西路站斜對面,埋沒一座商業大樓地下室,入口全無招牌、標誌,只有下樓處演奏者的小告示,讓人不至以為今天是愚人節。場地方面大約一百人的座位,天花板略以幾個不同角度平面穿插,側牆是木穿孔障板,裡面應當有吸音棉以抑制高頻殘響。演奏曲目有舒曼、德布西跟高大宜。演奏舒曼時F還沒到,顯然錯過了一首非常浪漫的曲子。至於德布西則用了極多撥絃,猜想大概是跟大提琴家一直處得不好,故意加上去的。
中場休息時才看到F跟她的同事E──其實之前就見過了,只是沒有刻意認識,鬆了口氣。
下半場的高大宜小提琴與大提琴二重奏令人印象深刻。風格同哈察督量的協奏曲相似,用文學一點的方式形容:時而糾結時而在一片天寬地闊裡興奮跳躍,滿滿的孤寂與生命力,如果時間錯置到四、五年前,配合那時的心境,大概會很喜歡。現在的我比較欣賞有點神秘冥想味道的曲子,時間有限,只能挑與自己生命交織最密的音樂聽,奈何!
音契巴赫廳的音響殘響偏長,這是小空間的宿命限制,坐在前排聽直接音較佳。可是也因為場地小,反而更能感受到室內樂那種家人與知音般的親密感。我最心儀的室內樂演奏場地是實驗劇場。噢,那年Ensemble Modern的拉赫曼與梅湘!那種親密感,偏暗的燈光和黑色背景,工廠般的環境,非正式的座位不能安然舒服地陷在柔軟的椅子裡,它要求你傾身聆聽,於是時間才會為你終止。這正符合我心目中,因為是小眾趣味,而有些造反味道產生的革命情感。音契這裡太明亮了,少了那種充滿活力的感覺。
音樂會結束,同F及E閒聊,中間F提到自由工作者的難為之處──總有人會問工作以及最近做什麼的事,雖說Case剛做完可以很華麗地過一陣子(大概就像剛賣掉歌曲的舒伯特吧?),但沒接Case時就慘澹了,壓力其實比一般人大。並且因為沒有固定的上下班時間,必須安排好一天的Schedule,除了運動,以及點點滴滴,甚至包括做家事,否則生活會一團亂。這大概是對我之前Mail的回應吧!這是一個大問題,談話時不免忘詞,現在靜下來,比較能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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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揀了些舊筆記到班版,今日就有回應,對照其他系畢業後只剩廣告,班版還能維持天天有文章,我們算是感情極好的一班了。
之前談同事婚禮那篇,L回了一篇以BBS而言算是落落長的文章。他是我大學最熟的同學,當年騎著一輛腳踏車,立志要把大學口飲食店都吃完一遍...現在大學畢業五年,經歷了娶妻、生子、唸書,文章風格倒是不變。
回文大意是:感情最特別的是大量的剝奪跟給予,經過一連串極其痛苦捨棄自我某些特質以與對方磨合,兩人的世界終於合而為一。而我因為不想放棄自我任何細節,找另一半便極為困難。
談到婚姻,「先知」裡面寫著──
正如琵琶的各絃線是分開的,雖然他們在同一樂曲下顫動。
L說的都對,只是更細膩地說,如果他追求的是和聲的圓滿和諧,那我所渴望的便是對位法的疏淡自如與偶然目光交會時的驚嘆。
「你知道她的舟是怎麼空手造成的?她愛她的扁舟甚於愛你,猶如你愛你的船甚於愛她。如果你為她而捨船,在她的眼中你不再尊貴,如果他為你而棄舟,她將以一生的悔恨磨折自己。的確,隱隱有一種存在超過愛情所能掩蓋的現實,如果不是基於對永恆生命衷心尋覓而結褵的愛,它不比一介微塵驕傲。」 (簡媜,四月裂帛)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身世之謎,只是堅持的程度差異。我的朋友,我深知你比我容易妥協,為了和平。我僅有的妥協是表面的,是外在的掩護,內心仍一意孤行,終究不免征戰。除非......正如你說的,機會渺茫!
命運引領我們至易行與難走之路,也就沒什麼好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