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月七日 星期七
禮拜五晚上沒吃晚餐嘗試禁食,卻給媽好心準備的消夜打亂,不忍弗逆。反正我已經克服了晚餐時間的飢餓感,根據經驗,那通常是最難的,之後再餓多久都不比剛開始的階段難過。好吧!我可以接受只成功一半,剩下的,或許留待下禮拜再完成。
在站前大眾遇聽音樂的朋友,問及禁食原由,只含糊地答:「不覺得平常吃太多了?」
一方面是飢餓感讓人的腦袋清醒,一方面是想要保有絕食能力(赫塞《流浪者之歌》裡所說西達塔的三樣本領:思想、等待、絕食),另一方面,多少是因為當隱約感覺到世界上仍有人不得不挨餓──這可不比我們這種萬事具備、自願而非受迫的飢餓所能比擬,更可怕的其實是絕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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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只讀過川端康成的《美麗與哀愁》,不過還是先讀了朱天心的《古都》。
初讀,我想應該可以歸類為懷舊的城市史書寫。有些人或許會將它詮釋為族群問題,是了,這部作品書寫於台北市第一次民選市長後,但我不願這麼單純地(一如某些政治觀點所認定的)看待它。事實上不論是否有族群問題,對於一個初執政正要大顯身手的政客來說,他對城市記憶的唯一貢獻,必然是破壞──有可能是地方的創造,也可能是毀滅──因為他需要的是改變,藉以突顯他與前任執政者的分別(當然在許多年後,這個形象必然隨著他與他的政敵其實都是(我們當初所反對的那個)右派的現實而破滅)。我寧願相信這是在長期一黨獨大後不得不的陣痛期。
族群問題一直存在,但不該這樣單純而直觀地被討論。
就像在路上看見賭骰子的香腸攤,有人是跟著圍過去,有人是批判(無論是論述個人無能或政府無能),有人則嘗試理解其中甘苦及其所表現的更全面的、人們生活中的悲劇力量。顯然,作者所感知到的,仍在批判的層次。我不能就這樣評斷作者說「錯」了什麼,而該說那是一種沉溺,沉溺於一種自我的、根本上是浪漫的價值觀。
我能夠理解文字中與桃花源和京都交錯的表現意圖,但那根本上是非理性的「橫的移植」,就像龍女士頻頻以德國經驗「指正」台灣現實一樣,可那究竟是別人的文化啊!
「知識份子是永遠的反對黨。」這句話很可能只說對了一半。的確,我們可以不趨炎附勢,不靠著學院以及XX會計畫的施捨維生。但這不正是一種「彌賽亞」的期盼心態?知識份子的存在不僅是反對(在媒體包圍的時代,這如何可能?),更重要的是教育。非主流的教育基本上是一種傳銷事業(俗稱老鼠會),依賴的是其言其行,宗教般的熱忱,以一種病毒擴散的感染力,撩撥起對現實巨石的沉痛吶喊,最後經由選票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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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關渡家中,聽莫札特第三十八號交響曲──布拉格,一共聽了六個版本。
Harnoncourt/European chamber orchestra與Gardiner/English baroque soloists這兩份錄音都很好,至於有些跋扈(出自某社友言論)的Boehm/BPO、Tate/English chamber orchestra與未設指揮的Colleguim aureum則稍差。至於最愛的,當然還是Bruggen與十八世紀管絃樂團的版本了。在趣味上,Bruggen明顯不如Harnoncourt或Gardiner的精妙多變化,他的演奏可說是一路走來,始終如一,也難怪某票友覺得這個版的演奏有點舒伯特般沒完沒了似的。可是對於喜歡這種既狂暴(音響)又有些固執(節奏)風格的人來說,真恨不得呈示部可以是一個無窮迴圈。去他的奏鳴曲式!
如果曾經仔細聽過,多少你可以感覺到Bruggen在狂暴的定音鼓敲擊節奏下,那種其實不是很快的、穩定的速度感,以及力量。
又看完Boulez於拜魯特指揮華格納《指環──諸神的黃昏》的序幕及第一幕,看不下第二、三幕,篇幅真是有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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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中秋禮券在家樂福換了一瓶朗格多克(Languedoc)區的紅酒,記得生平的第一瓶紅酒正是這個產區,備感親切。
大約喝過兩三款朗格多克區的酒(沒辦法,市面上大多是新世界以及Bordeaux),是果味較淡(我一直沒辦法分辨出是什麼水果,只能很籠統地一概稱之為果味),單寧濃郁,甘醇卻不豐豔的口感。
上海文化出版社發行的《法國葡萄酒》一書中是這樣介紹這個區的:
「在朗格多克─魯西榮的酒莊裡,酒農們會跟你說,喝一口這裡的酒,你會體味到一種與天國執手相連的感覺。
一踏上朗格多克─魯西榮的土地,便湧動起感恩的心情,這是一塊曾與天國相連的地方,卡爾卡松城堡至今都在敘述著最早的本篤會教士們與查理曼大帝打仗的故事。
慘烈的景象,今天依舊能在城堡的石縫中尋找到,當查理曼大帝的士兵衝上城牆時,教士們用酒傾倒在他們的臉上,而最後教士們卻身中數劍,鮮血和酒漿摻和在一起,染紅了冰冷的岩石。在有修道院的地方,就有葡萄園,這就是朗格多克─魯西榮的寫照,這就是修道士們的終極精神。正是這種精神,造就了朗格多克─魯西榮這片土地永遠的虔誠與感恩。」
可惜今天這一瓶並不如我所想像的那樣。法國的A.O.C.制度通常能夠提供一種比葡萄品種(新世界只會分Carbernet Sauvignon、Merlot、Shiraz,真的很難猜)相形之下較為精確的暗示(雖然仍舊只是一個統計上的大方向),例如Haut-Medoc的堅實濃郁、Saint Emilion的平淡、Chablis的清爽高酸度、薄酒萊的每年不知道在狂熱什麼以及貴在哪裡等等。這瓶Languedoc實在太像很平常的新世界或Bordeaux,簡單來說,就是沒有風格。
真是大失所望啊!
Ps. 圖片來自Wik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