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十一日 星期日
中午同G約在台大誠品,半年未見,卻不覺有多大改變,不是好事。
故人相見,其間笑問對方這半年是否有豔遇,我答說沒有,現在想得比較多。彼此無語。
認識五年了,從學生退化成社會人士,很多事便不能像那時,看到喜歡的,就不顧一切地迷戀。有太多考量與自我詰難在阻撓著,理性得不近人情。對我來說,現在要找到一個志趣相和卻又互補的心靈已是天方夜譚(你如何要求對方一樣追求那種美感?)。何況以目前的狀況,手中的盛著生命美好的杯如木魚般,內心激動時敲來很響,其實,甚空。我能帶給對方什麼?許多平常的外在玩樂於我是絕緣了,
「如果不是基於對永恆生命衷心尋覓而結褵的愛,它不比一介微塵驕傲。」(簡媜)
水清無魚,不是每個人都能在一池清淺中悠游自得。恬淡的人生啊,本該寂寞。
而後陪她至附近眼鏡行配隱形眼鏡,我在店裡好像玩大風吹似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兩人看上去就像一對貌合神離的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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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與R約在敦南與信義路交界的喫茶趣,領取下週中山堂佛漢威廉士藝術歌曲的票,並聊點工作、音樂以及一點想法,初次見面,能談至此,已經難得。如果說我的生命自高中時代便走往岔路,那R大概是那種不大迷路的人。很訝異她唱過Refugium那個團,因為很喜歡文藝復興無伴奏合唱,Josquin跟Palestrina是最愛,所以會特別注意這個團。不過話題停留在一些傳言上,我對這些不大感興趣,但也沒有成功把討論拉回到音樂上面,有點可惜。
我對中山堂的印象除了那年的鄉村騎士與跟F的深夜對談外,大概就是更古早的小學畢業典禮了。
私立學校除了沒有禮堂,只得租用中山堂之外,怪文化一籮筐。獎狀給到第十名,那個獎叫做校長獎,而不才不幸的剛好就是這個獎,為何不幸,容後分曉。所以剛上初中,老師調查同學小學畢業得過什麼獎,好做選班級幹部的參考時,那種得過校長獎的,我都覺得稀鬆平常。殊不知在公立學校,那是前三名,換做體育比賽,是有獎牌可以炫耀的名次。
最怪的是有得獎的學生要跟班上同學分開坐,雖然很功利,那時不懂,倒還好,且最要好的兩個同學,那時我們自封為三劍客,都剛好在八九十名所以也沒差。可是當我發現樂隊被排在班上附近,而那月考換座位時認識的漂亮學妹就在我本來該坐的位子旁時,心大概都碎了。自此我再也沒見過她,十多年過去,走在路上大概也不認得了,不知現在過得好嗎?總是回憶裡無可避免的牽掛。
很期待聽到中山堂的音響效果,以及佛漢威廉士藝術歌曲,不知是否能帶來如他的第五號交響曲慢板,那種稍縱即逝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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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表演藝術圖書室還Scriabin交響曲和Frescobaldi管風琴曲。借Alain版Franck管風琴全集,華納那邊看來是不可能下專單了,真不知埋沒了多少優秀的管風琴錄音!又借Furtwangler布拉姆斯第一跟第二號交響曲(DG日本版),常見的EMI版是高中畢業時買的,那時候窮,還是用畢業書包換來的!還有Biber的無伴奏Passacaglia,對我來說,那是首很Private的曲子。多少深夜的寂寞孤獨,在小提琴時而高亢激昂時而低迴不語的獨白裡,無盡的低音主題下變奏。
十二月三十日 星期六
於北投分館細讀里爾克杜伊諾哀歌第一首,李魁賢譯。忘記帶稿紙,在附近商店問了路步行至市區購買,所見又是另一種景象,數百公尺之遙,一點也不像風景區了。
給F回信,幾行字看來看去總覺得怪,文字的自我意識太強,一封信變得不是寫給朋友而是寫給自己了,來回劃掉重寫好幾回,砍殺一番後,最後好像也沒寫到什麼。比較特別的是這回的紙質較吸墨水,不易暈開,手感極佳。空著腦袋一連寫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字,不亦快哉。
而後至附近溫泉,泡得有些過熱,雖然舒服,下山便覺疲倦虛脫,在捷運上竟不自覺地睡去。盡興之後,那極度疲倦渴望休息的心境,如枯葉渴望落下。
ist dies etwa der Tod?
是否這就是死亡? (R. Strauss 最後四首歌,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