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八日  星期日

因為今年很有簽結婚賣身契然後隔一兩年生出讓所有人生氣的「死囝仔」的可能,禮拜六晚上,A最近因故放長假閒閒無事便丟了一本「有可能」教好「死囝仔」的書(雖然我一直以為,只要小朋友繼承了他老爸一半的功力,大概很難被任何人欺負,也就是說,不要欺負別人就好了),並說大概兩個小時就看完了,感覺有點像是週末作業,於是晚上回到關渡,便翻起這本書來。

的確,雖然書的封面質感不錯,但那封面照片仍令人不快,我直覺聯想到的是政治人物在媒體拿起相機拍照時,必然要衝到離他最近的那個孩子,然後迅速地把他抱起──沒有人知道這畫面的真實故事如何。

好吧,封面只是一本書的皮囊,讓我們從內文看起吧!

首先自然是序文,放在前頭的,是一篇題為「閱讀是父母送給孩子一生最好的禮物」,現任北市圖館長的推薦文。看了差點沒昏倒,中間一句:『...正如馬英九總統的家訓:「黃金非寶,書為寶。」』想想距離總統大選還不到兩個月,就已熟讀理性上應該冷僻到不行的某人的家訓,在目前傾慕權貴、富豪的社會中,這的確是「決定未來」的重點。

別人的序也許是基於人情壓力,那麼換自序看看吧!第19頁最後一段:「...當我們極力去中國化,不叫孩子們讀歷史時,我們怎能期盼他們能夠像林則徐那樣...」我不想浪費我的時間抄完這一段,這明顯是天真而愚蠢的論述。首先這種說法已經假定了,學歷史的目的之一是為了培養某種(姑且不論是好或壞的)人格,然而事實上所謂的史實多半為後人詮釋,也就是一個事件由後人(因為證據不足)去猜測或(為某種目的)捏造其動機,這是一種成王敗寇的政治正確下的教育。另外如果歷史真的具有再現性(歷史會在不同時空背景下重演),那麼去中國化下的歷史教育,無論是教台灣史或世界史,不是也有同樣功效?

於是我又翻到第25頁第7行的開頭:「或許父母可以試著把不快樂的孩子轉到鄉下的小學...」我希望作者只是為了表現她僅有的一點機智幽默感。不用想也知道這中間牽扯的家庭問題有多嚴重,一個小孩要到外地讀書不比大學生住宿,這根本是一個在家或公司閒閒無事、因而隨傳隨到的人所能想出來的爛點子──這個家庭要很有錢有閒。

第28頁最末段,「...我認為創意比較重要是因為這世界若沒有莫札特,就沒有莫札特的音樂;若沒有畢卡索,就沒有畢卡索的畫。」這是套套邏輯的廢話,不是證明。

第30頁從反掌小鼓手的故事跳躍到「人的大腦可塑性很強」,這中間省略太多東西了。而且事在人為的反面意思隱含了:「如果你辦不到,就表示你不用心。」然而現實往往「事不全在人為」,難免失敗,如果從小被教導「事在人為」,這不是很挫折嗎?

一本書到了三十頁還看不到稍微不愚蠢的一節,我今天不想再讀它了。

搞教育的經常在說現代學生「缺乏獨立思考能力」,這泛泛之言究竟所指為何?就如古希臘哲學是由智者(或詭辯)啟,在思維一件事物時,雖然前提是重要的,但前提本身是因每個問題不同而不同,所以是發散的;相對來說,論證過程是否有效,就是一種客觀知識,也是比較能通行在各個領域的思考模式。蘇格拉底式的辯證其實是一種用於正途的辯論方法,與其不問為什麼的、愚蠢的大義凜然(這通常會形成某種右派的溫床,事實上對岸的大中國主義不也是同樣不問為什麼的結果?),我寧願讓小孩去讀點詭辯學家與柏拉圖筆下的蘇格拉底。在這群氓的時代,就算打不過別人,吵架也要不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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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週讀完蘇珊桑塔格《疾病的隱喻》以及柏拉圖《會飲》。《疾病的隱喻》應該當作文學書看,結論是對的,但論證有問題。《會飲》則無愧其經典地位(無論是就文學或哲學觀點)。

深夜開始讀馬爾庫色《單向度的人》,才看完導言,便知是一部傑作。

小說《2080》至今已寫一萬一千字,仍未確定結構,現在只是讓人物與情節自由流動。當然這種鬆散的寫法會寫得比較快樂,但到頭來成就頂多是語言比較精妙的《憨第德》。如果說詩是易寫難工,那麼小說應該算是難寫易工吧!也就是說,我們可以改寫《戰爭與和平》的任何一個字句(就中譯本看到的,我相信托翁根本懶得把他的文字寫得更好些,因為這需要時間),但是卻不能更動任何一個情節。結構要求的是靈魂的偉大,語言要求的是天才。能兼得兩者,寫詩或小說,不過是形式問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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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四日  星期三

如果說弦樂四重奏是家人或朋友間的親密唱和,那麼他的前身──巴洛克時期義大利三重奏鳴曲,就是一種內在自我的隱喻。

弦樂四重奏是一種基於兩把也許和諧也許戰鬥的小提琴、一把低調的中提琴以及另一把同樣低調但無法令人漠視其悠遠聲調的大提琴的組合。這是一種普遍的外在世界的隱喻。我們在弦樂四重奏中聽見的,不只是海頓、莫札特、貝多芬、舒伯特或巴爾托克與蕭士塔高維契,更是一正一反的兩把小提琴間的辨證、一把填滿背景空缺,重要又可有可無的中提琴、以及理性但是靦腆的大提琴,這其實正好倒映了整個世界的結構──我們所經驗的世界。

少了一把中提琴的三重奏鳴曲,就像少了言談中不置可否、缺乏真實個性而唯唯諾諾之背景音樂(用專業一點說法是「填和聲」)的日記。同樣是兩把高音樂器的辯證,而其背景,則是一種既穩定又可能反向的力量。啊,一把大提琴!那是一種多麼不同的力量,彷彿一種雙重人格間的調和或者挑撥離間的力量。

華格納的《唐懷瑟序曲》,隱喻了神聖(朝聖)以及世俗享樂(Venusburg)間的鬥爭,然而在全劇中,真正扮演了關鍵角色的是依麗莎白,沒有依麗莎白,這齣劇的角色將全部都是扁平人物──只有一種個性,一個腔調,一句話就能寫盡的蒼白人物(雖然現實中這種人物佔了現實絕大部分)。依麗莎白正是這一把大提琴,就像導引著奏鳴曲式中間發展部的一股無形力量,在有意無意中歧視女性的社會裡,事實上她們扮演了關鍵角色。因為少了中提琴──一種順應潮流的社會化的干預──那把低調的大提琴以一種無人知曉的方式,微妙地掌控了一切。

神性的賦格為我們帶來教會奏鳴曲(Sonata da chiesa),更貼近人性的組曲則給人們帶來室內奏鳴曲(Sonata da camera)。這種分別明顯地反映在兩把小提琴之間,一是和而不同,一是和諧地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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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二日  星期一

「所有事都是為了最好的目的而設的。」伏爾泰的《憨第德》以戲謔的方式嘲笑了這種樂天知命的觀點。是了,就整個世界甚或是宇宙的觀點,一切都很好,因為在充足理由原則下,它不可能變成別樣的。從決定論的觀點,所有的不公不義,都是一種必然的結果,因此沒有人應當被苛責。

這畢竟是一種犬儒,一種中產階級的觀點。

決定論讓我們理解世俗的逞罰多少是一種報復心態,然這並不代表我們必須全然地體諒他人的過失。必須很清楚地分辨對錯,並且讓當事人都知道。體諒的本質是縱容,權益受到損失的永遠不是我們這些由中產階級組成的書齋學者,而是真正的弱勢團體。縱容的結果就是惡的蠶食鯨吞,雖然「我」可以寧願吃虧而不行使我的權力,但這種息事寧人的態度卻會帶來下一個受害者──他們未必能夠承受這種損失。

生活是一種根植於階級的慣性。在理性的狀態下,除非特別無可就藥的偏執,我們都能理解人人是平等的。但階級的慣性往往會讓我們脫口說出合於這階級的詞語。事實上這是因為這些平等觀念因為缺乏實踐而無法內化成你我的內在語言,這是一種不徹底的思想。在兩種真實之間(人生而平等/我的語言被我的階級決定),必須有一種超越自然的力量,讓人擺脫自然慣性,做不僅是真確的事,並且是對的事情。

於是有了這些文字,引以自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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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擷取自 http://shell.world-net.co.nz/~tatungse/index.htm

 

五月三日  星期六

很久沒有這麼早起。還好窗外透射入室的,是洋溢著幸福的朝陽。清晨同A自關渡趕赴東吳搭車往宜蘭,然後轉搭船賞鯨看海豚上龜山島。

沿路由自強隧道轉上一高、國道三的北二高及國道五的雪隧,這段路大半是熟悉的,不提。到頭城交流道後,往市區再沿濱海公路至烏石港出海。一切是如此平常,及至船出了港,才驚覺熟悉的陸地的遠去與海是如此深藍,完全不同於漁港或淡水河畔以及前些年搭船遊過的七股瀉湖的藍綠色。那是一種任何垂索、現代聲納所無法測度的藍,藍得發黑──那是一種無人理解的、悠遠的憂鬱顏色。雖然風平浪靜,船在海上仍需破浪而行,風在搜索你是否夾帶任何陸地上的違禁品,像是禮拜一的工作以及本不該煩惱卻自尋煩惱的諸多庸人自擾。是的,如果船沉了,我們隨著這船乾淨俐落且不留下一點殘骸地隨洋流沉入太平洋的某一深沉寂寞海溝,那又如何?

接近龜山島,自龜尾往龜首走,龜尾是港口以及碉堡若干,然後是龜首的火山地形以及海底溫泉。海底溫泉的確是奇觀,藍黑色中被渲染出一片如早春嫩葉般的藍綠色,很美。

往北走賞鯨看海豚。在商業力量的驅使下,賞鯨看海豚成了一種分工明確的工業製程,一艘觀測船尋找鯨豚位置,然後呼叫各賞鯨船前去。我們的確看見了海豚,沒有失望,但這背後是否違反自然,就難以評價了。且鯨豚多在海洋垃圾漂浮處出現,因為此處吸引了他們的獵物,令人汗顏。

上龜山島。

龜山島是所有東部人的神聖圖騰。遊客中心的介紹影片裡,小說家黃春明說明了龜山島對東部人的意義,我已忘了全文,但簡單說就是:龜山島是所有東部人離鄉與返家的象徵,令人動容。

於龜尾走一圈,中間植物均大異於平日所見。又不得走步道延龜山島綾線上401高地,實在可惜。

回程,車上眾人皆睡,唯領隊仍有力氣與司機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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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迴是一個過程,人死去以後,靈魂(或稱「意識」)會離開人體,經過一些過程以後進入另一個剛剛出生的新生命體內,該新生命體可以是人類,也可以是動物、鬼、神。到達涅槃的境界就可擺脫輪迴。
這一過程中,一個人當下所存在的狀態稱為今生,前一個輪迴的生命體成為前世,下一個稱為來世或來生。
輪迴的概念多出現在印度教派生出來的一系列宗教中,例如佛教、藏傳佛教、神道教,並逐漸融入到東亞的文化當中。某些俗語可以體現出這個概念,例如:來世做牛做馬……。
以佛教而論,眾生從無始以來,即輾轉生死於三界六道之中,如車輪一樣地旋轉,故稱「六道輪迴」,至少要修成阿羅漢,乃至成佛,否則無有脫出之期。」
──中文維基

 

當然維基上的東西未必正確,有時也略顯籠統、簡略。不過就我所理解的輪迴、轉世這一套,由於否認某種第一因的存在,因此是很有問題的。

的確,生命是某種因緣,但若與靈魂的繼承做連結,姑且不論此說法能否有效舉證(先提出說法的人有舉證的責任而非由後來的反對者提出),問題在於:倘若所有生命都必須繼承其前世的靈魂,那麼在這個有生才有死、有死才有生的關係下,生命總數必然為一個定值,否則必存在某種不附著在生命上的游離靈魂。把這些數目全加起來,再加上極少數到達涅槃境界的人,其總數也必為定值。

而根據我們的觀察,時間軸上生命的數目是不定的,有大繁殖也有大滅絕;而空間軸上地球之外的生命是極可能的,因而不同時空上生死對應關係如何建立,是非常困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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